7月18日，素有“汽車之城”美譽的底特律市成為媒體關注的焦點。當天，負債超過180億美元的底特律正式申請破產保護，成為美國迄今為止申請破產保護的最大城市。從底特律申請破產保護，可以窺見美國城市的負債通病，亦可看到老工業(yè)城市產業(yè)轉型的必然與艱難。

　　破爛不堪的房屋在底特律隨處可見，圖為2013年7月18日在底特律拍攝的一處街景。

　　破產保護或迎新生

　　因為法律程序復雜、涉及面廣，即使申請破產保護，對于底特律來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與個人和企業(yè)破產不同，在美國，城市申請破產的主要依據(jù)是美國“破產法”第九章。根據(jù)這一規(guī)定，如果申請成功，底特律將可以就調整債務醞釀談判方案。另外，底特律申請破產還需經其所在的密歇根州同意，由密歇根州州長里克•斯奈德授權。

　　7月19日，底特律所在的密歇根州英厄姆縣巡回法院法官羅斯瑪麗•阿基利娜就底特律養(yǎng)老金和市政工作人員所提訴訟作出裁決，以違反州憲法為由，要求中止底特律破產申請。但事情隨即出現(xiàn)轉機。7月24日，美國聯(lián)邦破產法院法官在針對此申請的首場聽證會上裁定，聯(lián)邦破產法院在審理此案過程中擁有“專屬裁決權”。此舉意味著，免遭起訴的密歇根州州長里克•斯奈德和底特律緊急財政管理人奧爾可以推進底特律破產申請程序走向下一步，為底特律申請破產之路掃清了司法障礙。

　　美國夸爾斯律師事務所合伙人托馬斯•斯蒂貝爾指出，依據(jù)美國破產法，底特律將獲準與債權人協(xié)商并制定一個解決方案。但是，協(xié)商或將面臨養(yǎng)老基金挑戰(zhàn)，因為受該州法律保護的養(yǎng)老金領取者可采取行動阻止養(yǎng)老金被削減。

　　也有一些專家指出，底特律申請破產保護過程中，涉及退休員工養(yǎng)老金的談判將是市政府與退休職工等債權人最難達成協(xié)議的議題之一。底特律市政現(xiàn)有職工大約9700名，退休員工超過2萬人。據(jù)報道，底特律180億美元負債中，大約有35億美元屬于養(yǎng)老金缺口，另有大約64億美元為退休職工其他福利支出，其中主要是醫(yī)療支出。如果職工得不到他們應得的薪水和退休金，一些工人可能罷工，進而加劇本已惡化的市政公共服務。

　　底特律緊急財政管理人凱文•奧爾表示，希望明年夏季或秋季走出破產。但美國市政破產領域專家認為，在上述時間內完成可能性不大。城市破產將遭到工會等勞工組織以及普通市民的強烈抵抗。就在底特律申請破產保護的第二天，代表數(shù)以萬計市政員工和退休職工的工會組織表態(tài)說，將堅決捍衛(wèi)自身權益。對于普通市民而言，底特律申請破產意味著公共服務將被削減，稅收將被提高，普通民眾生活將受到巨大沖擊。

　　由于底特律市政規(guī)模大、問題多而復雜，牽扯的利益方眾多，因此破產談判和清算的過程將漫長而艱苦，并且存在變數(shù)。

　　美國城市負債通病

　　受累于前幾年樓市泡沫破裂、稅收下降及勞工成本上升，美國地方政府赤字不斷攀升，底特律遭遇的財政窘局并不鮮見。

　　去年，加利福尼亞州三個城市在兩周內相繼破產，分別是約30萬人口的斯托克頓市、約8000人口的馬默斯萊克斯市、約21萬人口的圣貝納迪諾市。雖然這三個城市總負債額均不高，但因市政破產涉及民生，其影響不容小覷。

　　加州絕不是唯一被金融危機擊倒的州，金融危機使得美國至少還有十多個州的財政面臨著無米下鍋的困境。亞利桑那州、佛羅里達州、伊利諾伊州、密歇根州、內華達州、新澤西州、俄勒岡州、羅德島州和威斯康星州財政狀況危急程度不亞于加州。

　　過去30年中，美國申請破產的地方政府近250個。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fā)以來，就有十幾個城市申請破產。這與美國的貨幣政策密切相關。格林斯潘執(zhí)掌美聯(lián)儲時代，為刺激經濟增長，長期實施低利率政策，借債成本過低導致政府負債累累。而銀行與養(yǎng)老基金等機構通常是市政債券的投資者，政府破產會進一步削弱其投資能力，使地方政府融資成本大幅提高，并形成惡性循環(huán)。

　　另一方面，這與美國的選舉制度和政黨制度有關。美國公務員分為政務官和事務官兩類，政務官隨執(zhí)政黨進退，事務官則是常任文官。與缺乏政治熱情的中產階層民眾相比，常任文官投票熱情最高。長期以來，各政黨都將常任文官看做大票倉，爭相向其允諾各種福利措施，導致政府機構臃腫，且公務員工資與福利過高。多黨制也導致政府負債過重。每個政黨上臺后都拼命借債、花錢，還錢的事則留給下任官員�，F(xiàn)代金融市場日益發(fā)達，債務融資相當便利，以至于很多政府都過度負債。但任何債務都不是免費的午餐，借債者終要付出昂貴的代價。

　　老工業(yè)城轉型之痛

　　底特律申請破產保護，同樣體現(xiàn)出老工業(yè)城市轉型的必要與艱難。底特律是美國三大汽車制造商所在地。1950年，底特律達到鼎盛時期，市區(qū)人口達185萬，是當時美國的第五大城市。導致底特律今日困境的直接原因是人口銳減導致稅基下降，稅收減少;其重要原因則是底特律市管理當局發(fā)展戰(zhàn)略失誤、結構調整遲滯。金融危機只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底特律人口從20世紀50年代的180多萬，銳減至如今的70多萬。2000年至2010年，底特律人口減少大約25萬。由于人口銳減導致稅基減少，加之不少企業(yè)撤離底特律，底特律市財政狀況日益惡化。

　　對底特律造成更大傷害的因素，是其產業(yè)結構單一化造成的惡性循環(huán)：產業(yè)和經濟萎縮，導致企業(yè)、居民外遷;進而又導致投資和人居環(huán)境惡化，造成更多企業(yè)、居民外遷，使得產業(yè)和經濟進一步萎縮。

　　面對產業(yè)的逐漸衰落，底特律市在政策層面反應滯后。據(jù)報道，底特律市的企業(yè)所得稅率常年維持在40%的高位，而周邊一些小城市僅為百分之十左右，加上犯罪率居高不下，造成投資持續(xù)流失。如今，在美國主要汽車制造商中，唯有通用汽車公司總部仍設在底特律市中心，其零部件生產多集中在底特律市郊的衛(wèi)星城。

　　底特律的教訓告訴人們，一個城市保持長盛不衰的秘訣，不能將自己的命運寄托于個別強勢企業(yè)或者個別產業(yè)身上，需要不斷更新產業(yè)鏈，打造新增長點。同為美國老工業(yè)城市的匹茲堡，就因找到了醫(yī)療、環(huán)保等“綠色經濟”增長點，從昔日“煙城”成功轉型為美國“最宜居城市”。

　　底特律默西大學經濟學教授邁克爾•迪喬瓦尼認為，底特律正發(fā)生著一些積極變化。底特律市政當局正將一些廢棄的土地變成農田，用以耕種蔬菜和水果。一些房地產公司也計劃將市中心年久廢棄的房屋推倒，建成信息產業(yè)中心，吸引年輕人回流。這些旨在促進底特律復興的項目獲得了聯(lián)邦政府和一些基金會的支持。而實施這些項目的前提是底特律通過破產減少債務負擔，使有限的稅收用于投資，而不是用來償還債務。

　　申請破產保護的底特律提供了一面鏡子，人們從中可以看到美國城市興衰成敗之“基因”，以及債務膨脹之影響。(半月談駐芝加哥記者 閆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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